E. M. Forster 的画像 ,画家 Dora Carrington,图片版权:Wikipedia
衣服能够为我们提供藏身之所,帮助我们遮挡焦虑和痛苦,使我们不必在焦虑和痛苦的影响下像暴风雨中站在荒野上的赤裸国王一样畏缩。如果说,生活的背后藏着绝望,那么或许正是衣服抚慰、舒缓了我们的绝望。不过,衣服也会诱惑我们,让我们把我们的秘密交给它保管。
在一些人看来,衣服是一种隐匿我们本来面目的伪装,一种能帮助我们掩藏身上某些特质的保护物——就好像我们自身以及所拥有的一切拒绝清楚明白地在外衣上体现出来,展示给别人看。而在其他人看来,衣服则表明了我们对于生活的在意,我们系皮带、打领带、戴珠宝时娴熟而独特的方法,昭示了我们对于生活的这种在意。我们喜爱的衣服就像是我们的朋友,它们柔软、服帖,它们似乎用心记住了我们的身材尺寸和比例。
有一些衣服,我们只要一有私人时间就会换上,在其中舒展我们的四肢,比如下班回家后你换上的套头衫,比如漫漫长夜中唯一阻隔你和你爱人的内衣衬裙。我们不必向我们的衣服剖白内心,我们的衣服似乎早就明白我们可能会说的所有东西,知道许多我们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事情。
令人讶异的是,哲学这门学科却几乎没有注意过衣着透露出的讯息,哲学家们只是喋喋不休地论述衣着和伪装、隐藏之间的联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哲学的先祖柏拉图有关。柏拉图一心挂念着如何透过事物的“外表”看清真理事实,要求人们透过虚无缥缈的“阴影洞穴”看清身后的现实。在柏拉图的影响下,哲学中的真理观无可避免地变成了领悟、启示和揭露的概念。我们已经学会了去尊崇真相赤裸裸的特点,悲叹谴责阻止我们了解真相的屏障和伪装。在古希腊传统中,真理的化身是浑身赤裸、不穿衣服的。而希腊语中的“真理”本义即为“没有遮蔽”、“无蔽”。
当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重复经典的真理论时,他认为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像赤裸裸的事实一样朴实了,但他也提到了一些更像是逐渐为人所知的、已存在的东西,他揭露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唤起了人们的回忆。尽管如此,哲学的启示录依然和打扮着装的观念想法存在分歧。
1854 年,索伦·克尔凯郭尔(Søren Kierkegaard)在一篇日记中提到:“为了游泳,人们要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为了寻求真理,人们也必须脱掉所有的‘衣服’——脱掉所有内心的‘衣服’。”即使是在现代哲学中,自我认知也要求人们脱下“衣服”——脱下所有物质上的偏见和浮华虚荣。而这种观念也是在暗示:物质上的偏见就是浮华虚荣。那些外在的华丽衣物装饰阻碍了我们对内在赤裸真相的探寻。
在克尔凯郭尔之前,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就放弃了时尚,说它是“愚蠢的”。不过他对于“外表”的理念却成为了哲学中受大家关注时间最长的一个话题。康德的思想把事物本身的真实(即本体,noumena)和我们眼中的它们(即现象,phenomena)区分了开来,而哲学的任务就是去处理一种不可调和性——即可能自主存在的世界和我们理解世界的有限能力之间的不可调和。 在康德因为区分这两者而倍感痛苦的时候,弗雷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激进而反传统的哲学则十分珍视外观,认为它是我们运用和颠覆所接受的想法的手段。在他所提倡的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的形象中,尼采认为真实仅仅是一系列行为、外观以及表象,其背后不存在单一不变或者一以贯之的道德伦理。而世界的外表则在一直不停地变化着,需要人们去体会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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