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伟
近日上演的音乐剧《亦梦亦真》(由北京演艺集团、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工委宣传文化部、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文联联合出品),从艺术维度观照新质生产力的新探索,值得关注。它以无人驾驶智能汽车芯片研发为题材,彰显出鲜明、强烈而深刻的时代特质。
“梦”与“真”的矛盾构建
音乐剧如何在舞台上呈现关于汽车芯片这样“硬核”的题材,如何抓住观众“知难而上”地沉浸其中,确实是一个难题。《亦梦亦真》令人充满审美期待之处,就在于紧紧抓住“梦”与“真”这两个相反相成的维度,构建起颇具张力且贯穿始终的矛盾谱系。
《亦梦亦真》聚焦无人驾驶智能汽车芯片开发这个核心要素。全剧围绕好运智能科技公司在无人驾驶汽车研发中,究竟是直接购买美国全通公司的芯片还是自主开发芯片这个核心矛盾,来构建戏剧冲突和音乐表达,塑造人物,反映时代精神。这个核心矛盾,随着好运新品发布会后CEO郝杰与董事长关于公司发展方向的分歧开始明朗化,随着公司董事会上激进派、保守派、中间派的激烈争吵而公开化,随着美国制定芯片法案限制中国芯片发展、全通公司断供芯片而深化,又随着郝杰再一次测试失败且向公众直播引发巨大非议、嘲讽而白热化,再随着全通公司乘机提出控股好运公司的苛刻条件而激化,最后随着在各方的合力支持下又一次测试而融化。围绕这个核心矛盾,渐次展开各种相互交织的矛盾冲突。矛盾的每一次构建及矛盾谱系的每一次演进,都有效强化了戏剧张力。在全剧18场戏中,所有的矛盾冲突都在“梦”(梦想)与“真”(现实)之间展开,形成强烈的艺术效果。
“一核三线”的叙事关系
《亦梦亦真》着力将叙事经纬植入人物关系中,具有“一核三线”的显著特征。通过“一核三线”的叙事策略,将无人驾驶智能汽车、汽车芯片的困境及其突破,落实到人的困境及其突破。
“一核”,指的是郝杰,他是全剧的核心人物,是叙事的动力源。郝杰对科技创新有着灵敏的知觉力和果决的行动力,在开发区领先全球建设“车路云网图”、成立中国首个高级别自动驾驶示范区、拥有完整智能制造业产业链等优势的吸引之下,他从美国回国,立志攻克“中国车没有‘中国芯’”的“卡脖子”难题。
创作者赋予了郝杰“时代新人”的思想价值和审美意蕴。马克思说:“在再生产的行为本身中,不但客观条件改变着……而且生产者也改变着,他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郝杰就是在时代前沿通过科技创新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的典型形象,有着真挚的家国情怀、极高的创新能力、执着的理想信念、坚韧的拼搏精神,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时代新人”。
“三线”是指《亦梦亦真》的三条人物关系线。第一条线是郝杰与董事长。郝杰认定了自主研发芯片是好运公司乃至中国智能制造业摆脱受制于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唯一出路,屡试屡败、屡败屡试;董事长力主与美国公司合作,靠美国芯片实现公司发展。第二条线是郝杰与杰西卡。这条线有着一明一暗的复调结构,明处的商战冲突和暗处的情感冲突在这条线上复调推进,将他们置于商战和情感的双重困境,丰富了叙事的调性和修辞。第三条线是以郝杰为代表的好运公司与公司内外的群像。内部体现的是公司治理的人与事的症候,将科技创新的困境与突破置于职场叙事和公司治理机制语境之中;外部是广阔的社会视野,引发人们关于科技创新对人们生活深刻变革的反思。“一核三线”中,“三线”借由交响式、同构式表达紧紧交织在一起。
“音乐”作为“剧”
作为音乐剧,音乐既要呈现音乐本身的独特魅力,又要成为“剧”的有机体参与叙事。音乐剧能否成功,音乐至关重要。《亦梦亦真》共有20首歌曲,除第一场和第四场为两首歌曲之外,其余十六场每场一首歌曲。这些歌曲既各有特点、富于变化,又形成一个交响式的整体。
开场歌曲《未来之城》,从石器时代、金属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到当下激动人心的时代的歌吟,勾勒出历史的纵深感,旋律和配器呈现出未来感,也为全剧定下了调性。这个调性不仅仅是音乐的调性,更是时代的调性。接下来的歌曲都各有特色,尤其最后一首《亦梦亦真》,是点题之作。具有类似特点的还有《我只停留片刻》,这首歌同样可以从剧中人的感叹转换为每一个人的生命体验。这样的歌更具有共情度、传唱度。有趣的是,剧中的无人驾驶智能汽车担任了歌曲《我太不容易了》的“独唱”,人格化的智能汽车吐槽式的演唱风格,增添了趣味性。
舞台诗学和技术美学
作为反映科技创新前沿探索的音乐剧,《亦梦亦真》的技术美学和舞台诗学追求与题材的质感合拍。全剧充分挖掘人工智能、无人驾驶、芯片等技术话语,将其创造性转化为与之匹配的舞台诗学和技术美学,带有人工智能风、新工业风、电子风、数字风的符码贯通全场,令人印象深刻。
技术美学的表达既充满科技感,又有着独特的美学意蕴,深化了主题的呈现,强化了人物的塑造。第十五场,董事长演唱《我是不是错了》时,背景中的冰屏和地面对应位置形成的光带,构成一个特定的行动空间,冰屏的长条形加重了压迫感和紧张感。董事长走到舞台上的表演位置,相应位置的冰屏和光带亮起,冰屏中不规则闪烁的如同电流、电波的抽象写意律动,是董事长内心激烈的“我是不是错了”的自我拷问的外化。当他在舞台中央站定,四块竖屏同时亮起、闪烁,将技术美学表达与内心情感表达同时推至最高点。
可以说,《亦梦亦真》的技术美学和舞台诗学,有效参与了全剧题旨的创新阐释与人物形象的生动塑造,富有创造精神。(作者为中国艺术报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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